尘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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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dated on 24/09/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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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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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以【星汉灿烂·月升沧海】BGM《爱如青丝》为灵感并以此为章节命名（《爱如青丝》配“车景”...反正是挺刀我自己的），希望看官们食用愉快！

—— Written on 16/03/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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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浓夏夜寥落，如若星空有眼，会否婆娑？

    【CENSORED】

    他松了松手，偏头去查看怀里的人，此时恬静温驯如兔。他顺势将下颌贴在她的发丝上蹭了蹭，低低叹息，“神谙，朕......是绝无可能放你走的。”

    在他怀里，羽睫扑簌。她缓慢地睁开了眼，沉默倾听。

    而他推了以往总是顾着她界限的规矩、冒着弄巧成拙的风险，也要纵情恣意、霸道不讲理地霸占她几夜，他一欲所求的，就是这一刻。每一夜，都是两颗心的多一分贴近。他知道神谙在听，他便就要把心头上里里外外的一切全都明明白白地说与她听。

    “如今神谙在宫中既非贵人又非庶人，处处受迫，孩儿生下后，往后的日子也难走，朕都懂。可是朕......仍旧不能改封你为东海王太后，让你和孩儿迁居东海。”文寻的声音很轻，柔和得犹如夏夜和风，“废后本就并非朕本意。之所以短短数日即废即立，是因朕有愧，不欲见神谙继续受苦，也是因朕意气用事，怨神谙弃我而去。可无论心中有愧还是有气，都是朕的错。朕如今既已立阿姮为新后，朕自重之，可神谙也是朕唯一的宣皇后，朕定要护着你的。是朕执著于这名分，是朕心爱神谙，绝不能再与你分离。舆论剔骨，就都来剔朕的骨吧，朕担着。”

    语毕，他又将人轻轻搂紧，俯首在她额前种下一吻，如蜻蜓点水，珍而重之，点到为止。尔后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腹侧，隔着心衣对着隆圆摸了又摸，自顾自地和孩儿打了声招呼。想想这还是自己初次真切地抚摸他们的孩儿，文寻的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笑，只是心也更痛。

    “现下只要想起神谙来求朕废后时，已怀了孩儿，朕就——”哽咽片刻，文寻微皱着眉叹气。

    神谙柔淡地举起眸光，耳侧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一向平稳有力，却在一次大跳后趋急，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上他的胸膛。而他感觉到了由下而上注目着他的光源，也没有去看神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去覆盖她的手背，眸中已湛起零碎的泪光。

    “你为了子昆自请废后，曾要朕成全你作为一位母亲的心愿，朕为人父，也有为父的心愿啊。这也是朕的孩儿，自是希望能亲眼瞧着它在自己跟前长大的。东海那么远，子昆被贬、已被遣了过去，朕尚且内疚不舍，如今这小的都还未出生呢，也要一并送过去......叫朕如何舍得？”

    心有触动，她凝睨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他把玩着她曲卷在他胸膛上的手指。一根根手指被他轻轻挑起、描摹着她的指围还不够，还要被他十指相扣牵到唇边，亲一亲那温润的柔荑。

    “朕也知道，只要朕一日尚未立储，那些朝臣便会以为朕有心偏宠与神谙的新皇儿而参谏不休。可是神谙，朕是有考量的。朕不是不立新储，而是不能立即立老三为东宫，他啊，心性太过孤傲寡情、褊狭苛察了！神谙信他有宏图大志可担起治国重任，朕也信啊，可他在朝堂上的作风一向严苛、话语狠绝，不免会寒了臣子之心，甚至连一母同胞的子竗当初闹出封地流通【】币之事时也如此大义灭亲。老三是否对臣民仁厚、能否善待其余手足，尤其是这个小的，朕还需些时日加以观察。”他攥紧了她的手，偏过头将唇瓣贴在她的发丝上，“再说了，当初同时废后废储，本就亏欠了你们母子与宣氏一族，真要立老三为太子，也要待咱们子昆于东海好生安顿下来之后再议。”

    她自是能听出他话语间透出一行行简骸的帝王心术，天下家国、皇权霸业，必有朝堂局势各方氏族的制衡与安定，有他君心用意的计量与筹谋。可他对每一个孩儿的约束和期许，亦是真切的。

    他的真诚随着他唇瓣的抖动和弧度将她内心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一点一点填满，可她却总感觉缺失了些什么，总还是隔着一块缺口，画不出一个圆。

    “那将孩儿养育在阿姮妹妹名下，除去孩儿皇嗣封赏、皇位继承之权利呢？”她神容清清，自他怀里低声问道，“陛下可曾考虑？”

    文寻闻言不禁惊诧，迅速将怀里的人连带起一道坐起身来。他揽过神谙的肩头将她扳正面对着自己，然后微微低下身子去看她的眼睛。交汇着目光，浓密长睫下的那双眼眸静若渊明。

    “神谙，你......”文寻颦蹙，轻轻晃了晃她，“怎的问出这话来？朕当初糊涂犯事，以致徐氏有孕，朕欲将皇儿交由神谙抚养，你尚且怜悯徐氏将与子分离而不忍，还劝朕必须封赏徐氏后宫位分，她这才得以养育老五直至病逝。如今的你，也合该与孩儿在一块儿的。即便是送到阿姮的永乐宫去，朕也是万万舍不得见孩儿初生，便要与你分离的。”他斩钉截铁，对她所问之事不予考虑，“况且同为帝裔，为何这小的就不配得它兄姊所拥有？就因为朕这个做父皇的，废了它阿母的后位？既是为父的错，稚子无辜，朕又岂能让孩儿担这一辈子？”

    她看进一双幽黯不解的瞳眸，可她还未看清，那瞳眸已转动了神采。仅一刹，他的瞳仁里竟泛出丝丝坚定的钢墨色，将她摄入眼里，将她淹没。

    “神谙，这孩儿虽来得突然，可朕，是准备好要当它阿父的。”微微用力，他再一次握住她的肩头，正色道，“朕能给予它兄姊的，朕也要给它。朕要让它在你我身边长大，让它的一生未曾被削剥过。朕要让它知道，它的出生不是错，是因为它的阿父阿母都爱着它。”

    见神谙郁郁的浅棕色嵌在眼眶里，闻言而微光闪烁，他疼惜地捏了捏她。

    他说他会争，就一定是要为她与孩儿争上一争的。

    他厚实的手掌向下来到她的两侧腰际，盈盈握住。他望着他们的孩儿良久，还要微揣着不安反手去摸一摸她的腹前，抬眸时冲她憨憨一笑，满脸的期待欣喜，疲惫的眼里又透出隐约的忧虑。

    那是再为人父的样子。

    她当然为之动容，却依旧不免失落。原来这就是那道圆残缺的口。

    “为人父母，便想让孩儿们免去幼时的艰苦与逆境，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们。可是陛下，你我已失了三子......余下的子昆与小五，又是否真的过得畅快？” 

    噙着的泪，她都明白，只是灼伤了她的眼，又一次溢出眼眶顺颊跌落，也让他脸上的欣喜瞬间失了色。

    “妾不是个好阿母，护不好自己的孩儿。如若上天垂怜，让妾能将这个孩儿平安地带到这世上，妾不在乎它将由谁抚养、它能否享受皇嗣一切权利......”她顿了顿，抿着唇坚定地对他说，“妾，只想让它远离皇权是非、免受身为帝裔之苦，只望它能够安康顺遂地长大成人，自由无忧地过完一生。”

    安康顺遂，自由无忧。

    他们对子女有不同的期待，他们对情爱有不同的释意。

    文寻望着她良久，好似他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好似这一刻才真的明白。

    “所以......神谙还是想走？”

    “陛下厚爱，给予妾的那个位子，无论是否为了子昆、无论有没有如今腹中孩儿，妾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文寻怔怔地抽回双手，轻别过头。眼眸的酸涩以极其折磨心智的速度慢慢聚拢，泪水的热煎在眼底，却不到溢出的那一刻，将他反复屈在原地。

    心头割裂的痛是安静而缓慢的。痛过年少失侍失怙、寄人篱下的苦痛，痛过得失所有、披淋血泪走过的枯骨峥嵘，痛过今日朝堂之上被群起夹攻时激生的疾愤与无奈。    

    安静、缓慢到，痛是此刻唯一的知觉和理由，非比寻常的清晰。

    “不做宣皇后，那宣神谙呢？”不似当初痛彻心扉地需要大肆宣泄，而是平静地问出了口，“宣神谙是我文寻明媒正娶的新妇，是吾妻，连宣神谙也要走？”

    从前，她的心思总装得太满。每每见到他，便都倾洒了，到最后自己所剩无几。太空了，太痛了。

    她在下一滴泪滚落以前，垂下了眼睫，“妾，不想再被人推着走了。” 

    她等着他的汹涌喷薄，等着他的悲愤情狂铺天盖地而来，他却只是在沉重窒闷的气氛里叹了息，将沉凝捅破。他们之间有天海间隔，彼岸遥望，他总可以在乱作一团的被衾里轻而易举地寻到她的手，轻轻牵住。指腹来回扫过她的指背，他与她同时抬头，目光又齐齐锁定彼此。

    “神谙，你我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怅然泪流，他苦笑着问，她无言以对。他们分明心有灵犀的。

    “神谙嫁与吾为妇，后对你动了心，朕便是负了阿姮，也曾陷天人交战，故对神谙有情，却无法言说。从前，总想着能与神谙这般相守相伴一生，朕心安也知足了。可是神谙，你原是过得如斯煎熬、受尽折磨。如今，朕也以为与你倾述衷肠，便能得回一心。可终究物是人非，此情回不了往昔，也还是负了你......是朕未曾体贴入微，是朕过于安于现状，是朕将心安理得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往昔的亏欠、至今的伤害，神谙，这一切......都是朕对不住你。”

    暖暖昏橙里，他俊逸的面容上只有悲切太过的冲淡平静。

    相思梦碎，如斯落寞。

    一道浑浊的银白光带横亘天际，是晦暗的星河。泪水便犹如从那条河里流淌出的星辰，他亲眼看着泪水自她眼眶里翻滚而下，心痛又如何，他还是让星辰跌落了。

    是他入了她的凡尘梦，惹她三千烦恼丝。

    “宣神谙.....是我误了你。”他暗哑的音色让她突如惊怔。她望着他以长天之外带着轻缓微风的姿态，在她内里吹起千层波澜，心头动荡，“可即便回望全是错......我文寻依然爱你，余生不绝。” 

    余生不绝，奈何多情自古伤离别。他依然握住她的手，她触得了他的痛，风从指尖过。

    她无法弄清他们接下来的吻，又是如何发生的。

    可她明明就知道，这不该发生的。

    【CENSORED】

    

    淋漓尽致之后，是心照不宣的沉默。

    无人合眼，无人言语，似乎都在安静地等待着拂晓。等待着被分开。

    她没有嫌弃此刻两人身上的湿黏闷热，由着他从身后单手环抱住她，和他一起扶着自己的肚腹。她感受着他把鼻唇埋进她凌乱的青丝里叹息，感受着他喉间凹陷处的抖动。

    她闭上眼，感受到他抵在她背上，心脏里的血液泊泊流过。

    那颗心，让她时至今日依旧悸动如初的心。

    再次睁眼时，神谙把覆盖住自身的薄被拉开，从他怀里坐起时只觉得腿间黏腻。她落地着履，汗湿的肌肤瞬间曝露在冰鉴传来的冷气中，让她忍不住起了疙瘩，在一地衣物里急忙捡起矮阶上文寻来时丢落下来的蓬服，随意地披挂身上。

    她还在俯身寻找衣物时，文寻便已注意到了她【】裸而纤弱的背椎。骨痕在白皙的肌肤之下凸出，从她的肩胛骨沿着长长的脊椎。

    她很瘦。已有孕五月还不见长肉，这可不太好。

    但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在她的背影缓缓起身、消失在他疲惫的视线里时，他也没有问她如今该去何处。

    他害怕听见答案。

    

    五更天时，曹成依循圣上习性入长秋宫寝殿恭请圣上起驾。一条腿堪堪迈进寝殿，抬头一瞥，便又临危不乱地退了出来。

    合上门，转身吩咐守殿宫婢回来值守，自己则下了石阶。翟媪迎面而来，两人相互敬了礼。

    “曹常侍，圣上可是起驾了？”

    曹成摇了摇头，“晚些再来请圣上起驾。”随后从容接道，“翟媪稍后也烧些热水，待贵人起身时，伺候贵人沐浴更衣吧。”

    翟媪不免挑眉疑惑。

    曹成反手举在嘴边，低声提示，“帘帐，被摆了下来。”

    “帘帐被摆下来了？”

    翟媪复道，而曹成也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齐齐望向闭合的殿门，既欣慰，也忧虑。

    长秋宫素来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圣上夜宿，晨时见帘帐摆落，余翟媪除外，都不必近身服侍皇后。

    文寻是被后背上灼热的感觉唤醒的。

    【CENSORED】

    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却随即如醒悟般收了手。不舍最难忍。

    曹成再一次入殿请他起驾时，文寻早已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床沿。除了让人备衣备水，他遣散了服侍的宫人们，一如几日来不让他们在神谙未起时在寝内停留，盥洗沐浴、束发穿戴便也就一手包办了。

    却也还是遇到挂上腰间杂饰这个难题。

    他大可如前几日一样敞开着外袍、攥着腰带以及那些个叮叮当当往外走，虽说是衣衫不整，可一跨出寝殿曹成便会机灵地立马迎上来伺候。可今日，在他的双手还在与玉带掐架时，便已经把神谙给吵醒。

    文寻一听见她转醒时的叹息便回头望了帘帐后的人一眼，稍停片刻就回过头继续穿戴。心还在痛，可昨夜星辰已逝，也还算是平静。

    神谙用手肘将自己撑起，也安静地注视着文寻的背影。他倒是颇有耐心，她却已稍稍面露难色。半晌，终是忍不住轻声建议，“还是唤人进来伺候陛下更衣吧。”

    立在帘帐外的人没有立即作答，依旧动作。忽地如时间静止，他停下了手微微侧过头，嘶哑着嗓音冷淡道，“不若......神谙帮朕吧。”

    没有半分思索，神谙便下了床榻。她从帘帐后翩然而至，文寻回过身等着她，见她走来时裙摆微微拖地，她提起裙，露出了无着足袋的脚踝，裙角也随着步伐轻盈飘荡。寝衣丝薄，勾勒出身子玲珑有致的线条，尤其腹部隆圆的轮廓更添柔性，柔美如仙。文寻垂下目光，刺痛的眼眶又酸涩起来。

    来到文寻面前，她先是注意到他下唇左侧的伤口。伤口不大，却还是在润泽的唇瓣上渗出新血，微微干涸。她自知昨夜把他咬狠了，从前夫妻情事上也不曾如此苛待他，纵然些许愧疚，亦是很快整理好思绪，游刃有余地着手拉了拉他外袍的交领，再顺好衣襟，又弯身整理袍服下摆。动作轻柔，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触摸，眼神也似乎有意对她朝自己端详片刻时视而不见。她接过他手里的玉带，绕到他身后，在他伸直手臂时从腰后为他围上。

    “陛下清减了。”身后冷不防响起她柔和微哑的声音。

    文寻依旧静默，面上无甚表情。神谙回到他面前时手里已经提着两枚玉佩，为他一一系上。

    “陛下病重也未曾告知妾，阿姮妹妹来时与妾说了，说是陛下怕妾担忧。”她依旧低着头，系好配饰后又温柔地为他理好交领处，“可陛下尚且气妾对有孕一事隐瞒不说，让您担惊受怕的，难道妾后来才知晓陛下原来曾病得那么重，就不会后怕了吗？”

    说是怪嗔倒也温柔。她抬眸望进他眼里时，双手掌心刚好抵在他的胸口上。

    他回望着她，忧伤的眼里只剩下微光，“对不起。”

    她定了定，然后柔淡地低下眸光，又继续替他整理袍服，“妾也对不住陛下。妾未曾想过，自己竟也如此深深地伤了陛下的心。”

    文寻的眼眸已是熏红一片，却依然冷静。

    “神谙可不可以......不离开？”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旋即恢复。

    “这些时日，朕其实已私下让宗正府以朕的三不原则为孩儿名分之事奔波。”文寻终于吐露这些日子的动作，本因形条未有雏形而未坦言，此时选择坦白从宽也无谓时机适宜了，“昨夜神谙所说的种种意愿，朕如今都会正式采纳，不日也将召见余丞就此事与诸臣商议谈判。你与孩儿便留在宫里，朕定为你争取，可好？”

    话语间，文寻一直任神谙摆弄，眼神并未追随她，只是目视前方严正肃穆地述说着。她心中微微一动，只思量不稍片刻便已道好，也是干脆利落。

    他亦是镇定自若地面对她的应允，“嗯，那拟好了旨意，朕会让人向神谙通报的。”

    服侍圣上穿戴也终于停当，神谙屈膝作揖，垂着目光朝文寻恭礼，“妾与孩儿，先行谢过陛下。”

    文寻并未如往常一样阻止神谙揖礼。

    人们总说帝后之间有尊无宠，多年相敬如宾、恪守成规便也是先奉君臣之礼，再行夫妻之意。也罢，君臣之礼已毕，现下这夫妻之意也该终了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环眼前内寝景物。今日此时与她在一处，其实也阳光明媚。

    “有个小女娘曾与我说过一个故事，神谙想听吗？”

    她抬起头来时懵懵地与他对视，而他为此温和地笑了笑，将她的娇俏可爱尽收眼底。

    “她说啊，有一个人曾因为心爱得太痛，她不想让她的心再跳了，便把那一颗让她跳动的心锁在了外头。如此，她便不会再痛了，因为她不会再爱了。” 

    她眉目定定地望着他。她在眺望，他是掠过无极海的风，席卷万里上岸，向她吹来。那一刻的凑近，在她的注目下，他缓缓抬手将一只掌心轻轻按到了她心口的位子上。

    “摸到了。还在跳啊。”他轻笑着说，似是自顾自地呓语。可他随即对上她的目光，面色顿时悲拗谦卑，“如今那颗心还是寻到你面前来了......你还会爱我吗？” 

    眸中有泪，神谙僵着身子，美目恍惚地看着文寻。

    好似，也能听见他掌心之下她的心跳。砰砰。砰砰。

    片刻失神的瞬间，他以为她已经给出了答案。

    “此行难，神谙莫怕，尽管往前走，我会为你与孩儿遮风蔽雨的......”他对她喁喁私语，最后的情话，本就是说给她一人听的，“抬眸顾盼时、担惊回眸时，总有我。神谙多保重。”

    亦是片刻失神的瞬间，他已握住她的肩头俯身在她脸侧落下珍别一吻，转身就要走。在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掌心毫无犹豫地攥住了他朱樱色衣袂的一隅。    

    “会。深爱你，从来都不是被推着走的。”她答，在他悲恸惊诧地回过头来时，坚定地凝视着他，“文寻此人，是神谙心之所向、情之所属。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也是。”

    便是他入了她的凡尘梦，惹她三千烦恼丝，她也深爱过，也深爱着。

    在他颤抖而温热的指掌抚上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潸然泪流。在他用力得几乎不顾着她身子重也要将她融进他的身体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被他紧紧拥入怀里。

    他和她的心，几乎撞出各自的胸口，连着筋盘着血也要拥抱彼此。

    心，再也不如此时满过。

    而他憋着好大的一口气，几乎是哭了出来的，“神谙……神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对不起，对不起，朕再也不会这样撇下你就走了。”

    一只手滑过她的背椎撑着她的后颈，他偏头重重地吻着她的发丝。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再也舍不得放手。

    “可妾，还未想明白该如何与陛下走下去......”

    他怔愣地松开她，两颊相擦，彼此的唇只有几寸之距，他忍住没有亲吻她。

    “陛下，妾一直深爱于你，就如同陛下也深爱妾一般。”她微笑着望着他，言笑间坠了泪，“可是回头无望、前路难行，该与谁走、该如何走，陛下便容妾为自己抉择一次，好不好？”

    她的恳求让他凝疑。她说过她不想再被推着走了。

    那一刻，宣神谙教他懂得了这世间情爱的千万种。相爱相守、相爱相别、相爱相离、相爱......

    宣神谙是爱他的。

    宣神谙也可以是独自走的。

    宣神谙是可以选择的。

    见他犹豫生悲，眸中锁不住泪水，她轻轻捧起他的下颌，指腹滑动摸着他的脸，馥郁芳华的浅棕瞳眸灵盼生辉。

    她哄哄道，“陛下，好不好？”

    怎的会是她在哄他，她嗲嗲的样子分明让他承受不住。

    心一软，他俯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眉心间，泪水直直跌淌在她的脸上。他也学着她唇角弯起的弧度，总是好看的。

    “好。”

    若他要成全她做回宣神谙，就该放手让她活成宣神谙的样子。

    爱她如此，此情千千，千千为何？便是穿过她指缝的青丝。